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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頹欲》Chapter.72
並不是第一次被打到住院。
但這次, 林雨的意識陷入深深模糊後，始終處於混沌的狀態。
從這走到清晰是一個漫長的過程。
她覺得就像是身處於白雲間，踩在軟綿綿的濃密棉花上, 無法真實著地，最為突出的是自己不太穩定的心跳, 過於沈重的呼吸, 以及遙遠的心臟檢測儀器無時無刻的滴答。而後是陳池若絲若無, 忽遠忽近的低喃。他一直道歉，說愛，說貓狗，說家裏。再之後是每日醫生進來檢查所產生出的亂噪音, 飄飄蕩蕩，仿佛是河邊的蘆葦蕩，簌簌的毛絨在飛, 她怎麽都抓不住。
有那麽一刻快清醒的時候, 她連動眼皮都覺得很疲憊。
聽見了陳池按鈴喊醫生。
可在下秒, 亂雜的腳步聲中, 她再次失去意識，重歸混沌。
身體在不見底的深海中下墜, 她奮力地向上。
一次又一次, 頑固不化。
海草拽她的腳脖, 變成了皮帶, 被她撕開扯裂, 她不知道應該往何方。
但不能停下來。
真正醒來的那天晚上，是除夕夜。
那時候, 林雨最先聽見的煙火和炮竹，隱隱有璀璨的光躍過了窗。
病房裏昏昏暗暗, 她看見沙發上的人影。
應該是換了一個新沙發。
足夠躺下陳池的那類長度，周圍的擺放就像是一個家，隨處可見的生活氣息。
煙火投射的光影一節節，盡數落在他的側臉上，眉頭睡著也緊鎖，臉廓和下頜都清晰不少，瘦了好多，但還是特帥。
她很虛弱，有種身體不再屬於她的錯覺。
沈重，難以自控。
應該是睡了小半月吧？畢竟除夕了。
林雨艱難地擡了擡手臂，手指敲敲床欄，並不是特別重的聲音，甚至有些輕。
隨即她就看見陳池猛然坐起來，本能站起來去檢查她的儀器狀態。
過了一分鐘差不多，他楞住，偏頭垂眸看她。
窗外煙火還在炸，慶祝新年的聲還在不斷擴大，他就站在那。
安靜地看著她，一聲不吭地看著她。
炮竹聲聲，煙火暫熄，林雨不知道她有沒有笑，但她努力調動臉部表情。
“新年快樂啊，陳池。”
在她說話後，一直安靜凝視她的人，突然俯下身，手撐在膝蓋上，肩膀在顫抖。
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去叫醫生。
因為除夕。
醫院裏只有兩個值班醫生，剛好都參與過林雨的會診，所以很快為她做完的檢查。
恭喜陳池新年好，終是守得明月見雲開。
等人們消退，病房裏只剩下她與他，陳池坐在沙發上，遙遙望她，眼眶很紅，似乎耗盡了不少精力，只能看著她，一直看著她，長久地，不停歇地，不敢眨眼的看著她。
以此來確保，是真的，不是假的。
不知道第幾輪煙火炸開後，他攏了把頭發，站起身，眼瞼仍紅著，動作輕輕地握住她的手，隨後猛然收緊，似乎在這一刻他終於確定他失而覆得了什麽，肩放松下來，就像是跟她一樣死裏逃生，就像是跟她一樣睡了那麽久。
“小貓，”陳池嗓子啞的不像話，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，“新年快樂。”
真好，他說，差點婦唱夫隨去鬼門關了。
林雨雙眸跟他一樣紅，說：“可別，自殺的人上不了天堂，我是要上去的。”
陳池頓一秒，如釋重負地笑。
“瞎說什麽屁話。”
他低垂著眼皮，繼續良久地用眼神描繪她，從他眼中她真切地感覺到他怕得要死。
這輩子陳池就沒怕過。
就這一次。
還好她沒事。
還好，他欣慰地笑。
…
第二天是大年初一，多虧陳池在她昏迷期間一直堅持按摩。
所以她……還是坐了輪椅。
人類要運動，不然真的不行，那種躺久了身體充斥的酸軟，林雨不想再體會第二次。
陳池推她下去放風，雪堆滿地。
她裹得嚴嚴，只露出一雙眼睛，含滿了無語，擡起帶了手套的手試圖一拳打在陳池的腰子上。
那懶散站在她身後的二大爺側身躲過去，支著眼皮沖她笑。
特欠，特賤。
她身上的傷都好差不多了，只有特別嚴重的地方留下一些淺色的痕跡。
司虞知道她醒後，當天下午就來看她。
這個時候林雨才知道，病房裏的花是陳池弄的，保養品出自司虞，來一趟帶點什麽，最後楞是堆滿病房，就這還不夠。
現在又提兩手。
彭野跟她一塊，聊了幾句狀態怎麽樣，他就跟陳池出去了。
留下空間給她和司虞。
“你心理有什麽問題麽？”
林雨眉眼淡泊，看著她掰醜橘，那天晚上的事她都處於很明了的階段。每一步都在她的預料中，只有一個不在。
然後她說：“放心，這個構不成我的心理陰影。”
司虞往外看眼，“快點出院，你們家那倆兒子快把我和彭野當爹媽了。”
林雨笑了聲。
手不著痕跡的放在肚子上。
病房門從外退開，陳池掃一眼，就知道她怎麽了，打發走司虞彭野。他攬住她的肩往懷裏抱，兩人都沒說話。
外頭開始下雪，風吹得很猛，林雨緩緩閉上眼，低聲說：“陳池，我想回家。”
燈光下兩道模糊的影子靠的緊密。
陳池嗯了下，“好。”
大年初二就辦理完出院手續。
王宵來接的他們，回去路上，誰都沒提工作上的事兒。
陳池就一直抱著她，她靜靜地看窗外。
街上的人挺多，大多數為走親戚的，等紅綠燈的空隙。林雨視線落在坐在店門口啃蘋果的小朋友身上，看著兩三歲樣，虎頭虎腦，特別可愛。
她匆忙撇開視線，眼底發紅，鼻子酸的厲害，把頭埋進陳池懷裏。
她在抖。
陳池一言不發地摟緊她，到家了也一直跟她呆在一塊，時時刻刻關註她的情緒。
…
十五元宵夜，吃完湯圓，晚上睡覺的時候，陳池把小龍蝦小籠包都趕出去，躺在床上，從背後抱著瘦了很多的林雨，手覆蓋在她的小腹上。
下午她睡了會，一直做噩夢。
迷迷瞪瞪地說肚子疼，特別疼，疼得骨頭縫都在顫抖。
他哄了半天，她才又睡過去。
這段時間都這樣。
現在也是，陳池在她耳邊輕輕說著話，再講些亂七八糟的小故事來嘗試寬慰她的心。
身體可以好，但心不行，愈合起來是一個十分緩慢的過程。
林雨聽耳邊低沈發啞緩緩的嗓音，心裏酸又疼，她不好受，也不見的陳池哪舒服，翻過身，抱住他的腰，頭靠著他的胸口。
聽他胸腔裏的心跳，聲線悶悶的。
“陳池。”
“我在。”
“我感覺疼。”
陳池眼猛然紅了，林雨是個特堅韌的人，疼是她最不願意說的一個字。
但現在她說：我感覺疼。
他手按住她的後頸揉搓，低頭吻她的頭頂，“小貓，別想了，乖。”
這晚，他第一次提起肖子明他們。
“他們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再出來，會死在監獄裏，爛在監獄裏。”
“嗯。”
“等你再好點，我們就把婚訂了。”
林雨擡頭，睫毛濕濕的。
陳池吻她的眼睛，捏她的指尖，“陳情把我媽的戒指給我了，她說這是我媽傳給我老婆的。”
她楞好幾秒，輕輕地問：“你姐不反對了？”
他放開她，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，拿出了一個白絨戒指盒。
“我想過特別多場合，模擬了各種求婚場景，但我覺得現在最合適。”
林雨松口氣。
如果陳池真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她弄什麽求婚，或者搞什麽野外浪漫。
她有點接受無能。
好吧，她沒有浪漫細胞。
陳池翻身下去，出去了一趟，捧著一束紅玫瑰花進來，直接單膝跪在床邊。
他一改往日少爺樣，認真鄭重。
“林雨，你願意跟我有一個家嗎？”
“屬於我們的，不是任何人，只有你跟我的家。”
這時候林雨還躺在床上，一臉懵b。
她蹭下坐起來，夜晚的燈光十分溫柔，落在他的頭發上，鼻梁上，她呆楞楞地看他的眼睛，一顆積攢許久的眼淚驟然墜落。
也不知道兩人的眼睛誰最紅。
她有些遲鈍，陳池也不摧，安靜地等她，過了幾十秒。
林雨說：“我不願意你會一直跪著嗎？”
陳池被她逗笑，“不是，小貓，你願不願意，我跪你不常事？”
哦，這個倒是。
林雨朝他伸手。
陳池給她戴上戒指，很久遠的款，銀色戒身是藤蔓纏繞，舉著顆大粉鉆，這是一個未能見到兒子未來的母親的最好祝願。
他靠近她，極其近的距離，斜了斜腦袋吻她。
很輕的一個吻，不含任何情欲。
她抽鼻子，發出哽咽，“訂婚可以，不能結婚。”
“？”
陳池瞇眸子，人還跪在地上。
林雨盤腿坐好，“你從研究所回來再結婚。”
“我不希望我們誰因此停下腳步，我還有好多事兒沒幹。”
他盯她兩秒，氣笑了：“洗洗睡吧你趕緊。”
林雨也覺得她今天很奇怪，低了會腦袋，突然拽住他的手放在小腹上。
掉下幾滴眼淚。
她沒說話，似乎在做準備，與他一塊貼著自己的小腹。
陳池就盯著她，不知道過去多久，她抽了抽鼻子，終於做好準備。
林雨擡起頭，深吸口氣。
“我們跟他，也可能是她，認真告個別吧。”
“不知道他或她現在去哪了，但我們好好的告個別吧。”
他仍跪在那，視線垂落到她的小腹上，眼皮微微鼓動，頭靠近她的小腹。
林雨身體微顫，她是在意識清醒下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。
那瞬，她是絕望的。
不同於任何一次絕望，因為那些她可以再來，只有這次。
僅此一次，沒有轉圜。
“寶寶，再見。”
陳池聲音微哽。
燈光變得更為溫和，鋪在兩人身上，陳池隔著衣服輕輕吻了兩下她的小腹。
林雨忍住眼淚，“再見，寶寶。”
做完告別，我們就要開始往前走了，很遺憾沒有見到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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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即她就看見陳池猛然坐起來，本能站起來去檢查她的儀器狀態。
過了一分鐘差不多，他楞住，偏頭垂眸看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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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靜地看著她，一聲不吭地看著她。
炮竹聲聲，煙火暫熄，林雨不知道她有沒有笑，但她努力調動臉部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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恭喜陳池新年好，終是守得明月見雲開。
等人們消退，病房裏只剩下她與他，陳池坐在沙發上，遙遙望她，眼眶很紅，似乎耗盡了不少精力，只能看著她，一直看著她，長久地，不停歇地，不敢眨眼的看著她。
以此來確保，是真的，不是假的。
不知道第幾輪煙火炸開後，他攏了把頭發，站起身，眼瞼仍紅著，動作輕輕地握住她的手，隨後猛然收緊，似乎在這一刻他終於確定他失而覆得了什麽，肩放松下來，就像是跟她一樣死裏逃生，就像是跟她一樣睡了那麽久。
“小貓，”陳池嗓子啞的不像話，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，“新年快樂。”
真好，他說，差點婦唱夫隨去鬼門關了。
林雨雙眸跟他一樣紅，說：“可別，自殺的人上不了天堂，我是要上去的。”
陳池頓一秒，如釋重負地笑。
“瞎說什麽屁話。”
他低垂著眼皮，繼續良久地用眼神描繪她，從他眼中她真切地感覺到他怕得要死。
這輩子陳池就沒怕過。
就這一次。
還好她沒事。
還好，他欣慰地笑。
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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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池推她下去放風，雪堆滿地。
她裹得嚴嚴，只露出一雙眼睛，含滿了無語，擡起帶了手套的手試圖一拳打在陳池的腰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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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她說：“放心，這個構不成我的心理陰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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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門從外退開，陳池掃一眼，就知道她怎麽了，打發走司虞彭野。他攬住她的肩往懷裏抱，兩人都沒說話。
外頭開始下雪，風吹得很猛，林雨緩緩閉上眼，低聲說：“陳池，我想回家。”
燈光下兩道模糊的影子靠的緊密。
陳池嗯了下，“好。”
大年初二就辦理完出院手續。
王宵來接的他們，回去路上，誰都沒提工作上的事兒。
陳池就一直抱著她，她靜靜地看窗外。
街上的人挺多，大多數為走親戚的，等紅綠燈的空隙。林雨視線落在坐在店門口啃蘋果的小朋友身上，看著兩三歲樣，虎頭虎腦，特別可愛。
她匆忙撇開視線，眼底發紅，鼻子酸的厲害，把頭埋進陳池懷裏。
她在抖。
陳池一言不發地摟緊她，到家了也一直跟她呆在一塊，時時刻刻關註她的情緒。
…
十五元宵夜，吃完湯圓，晚上睡覺的時候，陳池把小龍蝦小籠包都趕出去，躺在床上，從背後抱著瘦了很多的林雨，手覆蓋在她的小腹上。
下午她睡了會，一直做噩夢。
迷迷瞪瞪地說肚子疼，特別疼，疼得骨頭縫都在顫抖。
他哄了半天，她才又睡過去。
這段時間都這樣。
現在也是，陳池在她耳邊輕輕說著話，再講些亂七八糟的小故事來嘗試寬慰她的心。
身體可以好，但心不行，愈合起來是一個十分緩慢的過程。
林雨聽耳邊低沈發啞緩緩的嗓音，心裏酸又疼，她不好受，也不見的陳池哪舒服，翻過身，抱住他的腰，頭靠著他的胸口。
聽他胸腔裏的心跳，聲線悶悶的。
“陳池。”
“我在。”
“我感覺疼。”
陳池眼猛然紅了，林雨是個特堅韌的人，疼是她最不願意說的一個字。
但現在她說：我感覺疼。
他手按住她的後頸揉搓，低頭吻她的頭頂，“小貓，別想了，乖。”
這晚，他第一次提起肖子明他們。
“他們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再出來，會死在監獄裏，爛在監獄裏。”
“嗯。”
“等你再好點，我們就把婚訂了。”
林雨擡頭，睫毛濕濕的。
陳池吻她的眼睛，捏她的指尖，“陳情把我媽的戒指給我了，她說這是我媽傳給我老婆的。”
她楞好幾秒，輕輕地問：“你姐不反對了？”
他放開她，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，拿出了一個白絨戒指盒。
“我想過特別多場合，模擬了各種求婚場景，但我覺得現在最合適。”
林雨松口氣。
如果陳池真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她弄什麽求婚，或者搞什麽野外浪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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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吧，她沒有浪漫細胞。
陳池翻身下去，出去了一趟，捧著一束紅玫瑰花進來，直接單膝跪在床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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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林雨，你願意跟我有一個家嗎？”
“屬於我們的，不是任何人，只有你跟我的家。”
這時候林雨還躺在床上，一臉懵b。
她蹭下坐起來，夜晚的燈光十分溫柔，落在他的頭發上，鼻梁上，她呆楞楞地看他的眼睛，一顆積攢許久的眼淚驟然墜落。
也不知道兩人的眼睛誰最紅。
她有些遲鈍，陳池也不摧，安靜地等她，過了幾十秒。
林雨說：“我不願意你會一直跪著嗎？”
陳池被她逗笑，“不是，小貓，你願不願意，我跪你不常事？”
哦，這個倒是。
林雨朝他伸手。
陳池給她戴上戒指，很久遠的款，銀色戒身是藤蔓纏繞，舉著顆大粉鉆，這是一個未能見到兒子未來的母親的最好祝願。
他靠近她，極其近的距離，斜了斜腦袋吻她。
很輕的一個吻，不含任何情欲。
她抽鼻子，發出哽咽，“訂婚可以，不能結婚。”
“？”
陳池瞇眸子，人還跪在地上。
林雨盤腿坐好，“你從研究所回來再結婚。”
“我不希望我們誰因此停下腳步，我還有好多事兒沒幹。”
他盯她兩秒，氣笑了：“洗洗睡吧你趕緊。”
林雨也覺得她今天很奇怪，低了會腦袋，突然拽住他的手放在小腹上。
掉下幾滴眼淚。
她沒說話，似乎在做準備，與他一塊貼著自己的小腹。
陳池就盯著她，不知道過去多久，她抽了抽鼻子，終於做好準備。
林雨擡起頭，深吸口氣。
“我們跟他，也可能是她，認真告個別吧。”
“不知道他或她現在去哪了，但我們好好的告個別吧。”
他仍跪在那，視線垂落到她的小腹上，眼皮微微鼓動，頭靠近她的小腹。
林雨身體微顫，她是在意識清醒下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。
那瞬，她是絕望的。
不同於任何一次絕望，因為那些她可以再來，只有這次。
僅此一次，沒有轉圜。
“寶寶，再見。”
陳池聲音微哽。
燈光變得更為溫和，鋪在兩人身上，陳池隔著衣服輕輕吻了兩下她的小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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